习惯

生活中，总会有一些习惯，不是改不掉，而是我们不愿意去改。

窗外下着细雨，雨滴轻巧地敲在瓦上，“滴滴答答”的雨声让咖啡厅更添格调了。墙上挂着一个古典式大钟，时针终于爬到“3”字了。呼！终于过了咖啡厅最忙的午餐时间，也是我这个小侍应生最乐得清闲的时候。咖啡厅里冷清得只剩下几个顾客，这时，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。他果然又来了，那个中年男子，选了那张靠窗的二人桌。不必等他吩咐，我如常为他端上一杯低糖咖啡和一份芝士蛋糕。

“谢谢。” 他轻轻答道，憔悴的脸上写着一丝忧郁。这样的雨天让他显得更加落寞。我想所有咖啡厅的员工都认识他吧！他是咖啡厅的常客，只是从以往的两个人，变成现在的一个人。以前的他经常会带着他那十岁大的小女儿光顾咖啡厅，因为小女孩特别钟爱这里的芝士蛋糕。小女孩的双颊粉嫩嫩的，有点婴儿肥，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，让她看起来很惹人爱。她每次都会紧跟在爸爸身后，也许是单亲家庭让小女孩缺乏安全感。稚龄的她曾告诉我们，她喜欢踩着爸爸的影子走，这样就不怕会走失了。

直到几个月前，两父女像人间蒸发了一般,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能看到他们一起吃蛋糕的温馨画面了。看见那个空置的靠窗座位，我竟然有些怀念。“我女儿说她昏迷进院了”、“听说脑里发现了个恶性肿瘤”、“真可怜，年纪还小呢……”这些都是从咖啡厅顾客那里听来的，后来才知道他们指的正是那个小女孩。

那一天，他又再次出现在咖啡厅里。大家很自然地望向他身后，希望看见昔日那活泼蹦跳的小女孩，可他孤独的身影让大家失望了。像往常一样，他选了那张靠窗的桌子，点的依然是咖啡配芝士蛋糕。看他呆呆地凝视着那块蛋糕，我们仿佛都得到了答案，小女孩可爱的脸庞就只能出现在回忆中。往后的日子里，他经常会独自来到咖啡厅，然后在这里待上半小时，静静地喝咖啡。其实他的行为让我很不解，难道他不会触景伤情吗?为何不要撇掉这样的一个习惯呢？

“先生，您为什么总是点芝士蛋糕呢？”这一次，趁着给他端咖啡的当儿，我终于鼓起勇气求个明白，即使知道我可能得不到回答。他抬头，似乎是我这突如其来的问题，让他显得有些错愕。半晌，他把目光移回桌上，不语。当我开始为我冲动的提问感到后悔时，他却突然说话了。

“这能让我想起她，还有她看到芝士蛋糕笑起来的小酒窝。” 他的回答让我心酸。此刻，我仿佛督见他黯然的双眸里闪过一丝泪光,但他很快就别过脸去。过了一会儿，他就离开了咖啡厅，留在桌上的是一块没吃完的芝士蛋糕。也许他真的深怕，吃完了蛋糕以后，与女儿那有限的记忆，会像芝士的味道一样慢慢淡去。

杯子里仅剩的热咖啡还冒着轻烟，我忽地有所领悟。他的习惯，是一种执着，是一个父亲怀念女儿的方式。习惯，也许就是用来缅怀某些人、某些事，然后不经意的勾起久违的感觉、清晰昔日的画面，让我们的心湖再次掀起涟漪。这样，他们才会一直活在我们的心中。

窗外依然飘着细雨，但我的心境，已因有所领悟而不同。


习惯，是对昔日的追寻，也是对珍惜的执着。